第五十四講

相 關:入法界品·五十三參之十住位、初行位、二行位
關鍵字:慈行童女住毘盧遮那藏殿、善財童子入善知識住處、問法與行法精進、根本無明與根本智、善見比丘住三眼國、一法生起無量法是在用心思惟的過程中呈現、於一念中生起五十三參行法、善見比丘具大人相、自在主童子等在河渚上聚沙為戯、自在主童子演說無量法數

前面介紹了五十三參的第八參、第九參。第九住這一參的末後,善知識勝熱婆羅門向善財童子推薦參訪第十住位善知識慈行童女。

第十住灌頂住主十波羅蜜中的智波羅蜜,到達菩薩四個行法階段初發心、精進修、不退轉、一生補處中的一生補處階段,主『身語意』入滅盡定中的『意業』入滅盡定。

『業』是指一切法總持力。身業入滅盡定、語業入滅盡定是從以差別智入一切法盡無餘的角度說,意業入滅盡定是從以根本智總持一切法的角度說。用經典語言來講,身業、語業所生一切法即遍法界一切法,意業所生一切法即盡虛空一切法。

慈行童女是無畏星宿幢王的女兒,住『師子頻申』城或稱『師子奮迅』城,與大王的生命基因一致。『師子』即『法王』屬性;『師子頻申』代表智慧圓滿,能於一切法中自在無礙與佛同等。第四迴向位善知識名『師子頻申』比丘尼,即代表能在一切法中成為『法王』的因素。

善財童子辭退第九住位善知識,依善知識教,成就善知識行法,一路南行,開始參訪第十住位善知識,經文是這樣:

【漸次南行,至師子奮迅城,周遍推求慈行童女。聞此童女是師子幢王女,五百童女以為侍從,住毘盧遮那藏殿,於龍勝栴檀足金線網天衣座上而說妙法。】

慈行童女是根本智在第十住位的具體顯現。『五百童女以為侍從』代表圍繞第十住位根本智生起的差別智顯現,根本智與差別智不相捨離,依此五百童女圍繞眾可以生起五蘊身一切法。

慈行童女住師子奮迅城『毘盧遮那藏殿』。『毘盧遮那』又作『大日如來』,是指根本智所生種種光明、光明遍照,這是《華嚴經》的核心概念,亦是秘密佛教中的核心概念。『藏』是指一一法別相盡無餘的總合;『殿』是指修行者自證的自性智慧應用的總合。

『毘盧遮那藏』即如來藏,是指生命中本然存在、普遍存在的一切法,亦即根本智與差別智所生一切法的總合。根本智是從一切法總相的、總持力的角度說,差別智是從一一法別相盡無餘的角度說,雖然二者皆涵蓋生命中的所有法,但言說的方法和角度不同,所對應的行法實踐亦不同。

儘管一切眾生自性本具的一切法即如來藏一切法,亦即毘盧遮那藏一切法,如《如來出現品》所言:『無一眾生而不具有如來智慧』,但如果不能以智慧力自知安住當下生命中的一切法,不能如實見、如實知、如實體驗此一切法,並不能認為眾生本自住於『毘盧遮那藏殿』。

《華嚴經》有不少關於『毘盧遮那藏』的說法,有幾處尤為重要:比如在菩提場會《普賢三昧品》中,普賢菩薩入『毘盧遮那藏身三昧』生起《世界成就品》、《華藏世界品》、《毘盧遮那品》;在十住位《須彌頂上偈讚品》中有十方菩薩雲集,隨所來方,各化作『毘盧遮那藏師子之座』,於其座上結跏趺坐;在《入法界品》善財童子五十三參中,第十參慈行童女為王女,住師子奮迅城『毘盧遮那藏殿』;第五十一參彌勒菩薩住海岸國大莊嚴園『毘盧遮那莊嚴藏廣大樓閣』等。

《普賢三昧品》中普賢菩薩入『毘盧遮那藏身三昧』是從如來種性生起一切法的角度說;十住位《須彌頂上偈讚品》是從證諸法空得無生忍、從此生起道種智行法的角度說;《入法界品》第十住位慈行童女住『毘盧遮那藏殿』是從開始進入『證如來藏一切法』行法模式的角度說;妙覺位彌勒菩薩一參是從究竟『證得如來藏一切法』與諸佛同等的角度說。

第十住位的意業入滅盡定是在第八住童真住的身業入滅盡定、第九住法王子住的語業入滅盡定成就的基礎上獲得。意業入滅盡定的具體呈現即身業入滅盡定、語業入滅盡定,而身業入滅盡定、語業入滅盡定的總持力即意業入滅盡定。

【善財聞已,詣王宮門,求見彼女。見無量眾來入宮中,善財問言:諸人今者何所往詣?咸報之言:我等欲詣慈行童女聽受妙法。善財童子即作是念:此王宮門既無限礙,我亦應入。

善財入已,見毘盧遮那藏殿,玻瓈為地,瑠璃為柱,金剛為壁,閻浮檀金以為垣牆……其慈行童女,皮膚金色,眼紺紫色,髮紺青色,以梵音聲而演說法。】

『見無量眾來入宮中』並且『此王宮門既無限礙』是指差別智依根本智生起,與根本智非一非異,同時同處,二者之間無有間隔。慈行童女住王宮中,與王同種,善財童子自言『我亦應入』意味著修行者要以『自我』因素自知自覺主動皈依根本智,與王同住才能成為王種。

『善財入已,見毘盧遮那藏殿,玻瓈為地』等,以及『其慈行童女,皮膚金色,眼紺紫色,髮紺青色,以梵音聲而演說法』,皆是從體驗根本智所生一切法的普遍存在的角度說,亦是從四智行法、差別智總持力的角度說。

『皮膚金色』是三十二相之一。佛教中的三十二相又稱大人相、大丈夫相,是以法數『三十二』來表達無上正覺一切法在生命中的呈現,只有證得無上正覺的成就者才具三十二相。換句話說,只有根本智所顯現的一切法才能稱為三十二相,修行者至少要到達身語意入滅盡定行法階段,成就法王種性,乃至要到達普賢菩薩法界,才能具此三十二相。慈行童女『皮膚金色』意味著第十住位開始逐漸證得與佛同等的成就地。

需要注意的是,慈行童女並非完整具足無上正覺的三十二種相,八十華嚴中的第八行位善知識大光王具二十八種相,四十華嚴中的大光王具三十二種相,對比可知其中差別。

『梵天』是指根本智所生的一切法普遍存在。修行者證諸法空,住無所住,體驗一切法普遍存在,止息自我知識、經驗和體驗帶來的束縛和影響,即得梵行清淨。『梵音』是指修行者以梵行清淨對普遍存在的一切法生起覺知觀察體驗。雖然從一切法存在本身來講,一切法普遍存在以及一一法獨特存在,即一切法演說,但慈行童女『以梵音聲而演說法』則是從生命活動參與的角度說,以智慧力超越一切法普遍存在本身。

前面第七住位證諸法空得無生忍與諸佛同等,善知識休捨優婆夷為王夫人,與王相伴不相捨離,其所住處與王毗鄰,『具大人相坐真金座』。但相比第十住位慈行童女而言,第七住位善知識非是王種,亦不能『以梵音聲而演說法』。

【善財見已,頂禮其足,繞無數匝,合掌前住,作如是言:聖者!我已先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而未知菩薩云何學菩薩行?云何修菩薩道?我聞聖者善能誘誨,願為我說!

時,慈行童女告善財言:善男子!汝應觀我宮殿莊嚴。善財頂禮,周遍觀察,見一一壁中、一一柱中、一一鏡中……,悉見法界一切如來,從初發心,修菩薩行,成滿大願,具足功德,成等正覺,轉妙法輪,乃至示現入於涅槃;如是影像靡不皆現,如淨水中普見虛空日月星宿所有眾像,如此皆是慈行童女過去世中善根之力。】

善財童子詢問慈行童女云何學菩薩行等,意味著修行者以『自我』因素主動轉入善知識行法。『問法』是智慧增勝、行法精進的力量,即文殊師利童子所代表的一切智力量。『問法』意味著修行者突破原有已知的行法實踐,主動升進到未知的行法實踐。修行者行法精進不是指原地踏步以苦行的方式不斷重複已知的東西,而是不斷從已知拓展到未知,在行法實踐中重新建立基於生命解脫與無上正覺的知識、經驗和體驗,以主動生起一切法來消除諸法壞滅帶來的束縛和影響。

有人誤解『自性本自具足』這句話,認為只要見性,生命解脫與無上正覺即可順理成章從天而降,從此不需勞作即可衣食無憂,諸佛世間的種種華麗莊嚴享用不盡,不是這樣!『本自具足』是指生命本自具有生起一切法的能力,有生起極樂世界、華藏世界的能力,與佛同等無有差別,但能力不等於諸法存在本身,修行者必須以這種能力回到一切法中生起行法實踐,生命解脫與無上正覺、諸佛世間的種種華麗莊嚴才能現前。

慈行童女所言『汝應觀我宮殿莊嚴』是指以根本智的力量,令『自我』因素所代表的差別智反觀自性所生一切法,如實見自性所生一切法,此一切法遠離『自我』因素的束縛和影響,本自莊嚴,自在解脫。

善財童子周遍觀察善知識所居宮殿,『悉見法界一切如來』等,意味著善財童子以如實見、如實知生起對善知識行法成就地的直觀體驗。對比而言,在第八住位,毘目瞿沙仙人需要摩善財童子頂、執善財童子手、對善財童子生起加持,才能令善財童子『自見其身』往詣十方世界;在第九住位,十四類大眾需要『於虛空中』現前作證,善財童子才能對善知識的成就生起信心;而此處善財童子聞善知識教,僅以一己之力即可對善知識的成就地生起周遍觀察。

自性所生一切法即生命中本然存在、普遍存在的一切法。『普遍存在』並非『靜止存在』,靜止存在的一切法只能生起當下直觀、表淺、零散的生命體驗。善財童子『見法界一切如來』從初發心到成無上正覺等,表明如實知、如實體驗一切法,證得生命解脫與無上正覺,雖然必須基於生命活動的參與,但亦是出於自性本體的力量,是生命本身自覺的要求,並非於自性力量之外,別有嚮往和成就生命解脫與無上正覺的力量。

【爾時,善財童子憶念所見諸佛之相,合掌瞻仰慈行童女。爾時,童女告善財言:善男子!此是般若波羅蜜普莊嚴門,我於三十六恒河沙佛所求得此法。彼諸如來各以異門,令我入此般若波羅蜜普莊嚴門;一佛所演,餘不重說。】

『般若波羅蜜普莊嚴門』是指依根本智成就的智慧力、總持力,遍一切處、入一切法。『我於三十六恒河沙佛所求得此法』是指以根本智力量生起的從初住位以來所有的行法實踐總合。

雖然根本無明與根本智是同一个力量,生起普遍存在的一切法,但確切來說,根本無明是與生俱來的,是沒有經過學習和訓練的自性力量,根本智則是經歷不斷學習和訓練之後的力量,並非與生俱來、不修而得。眾生沒有經歷行法實踐,沒有經歷學習和訓練,其生起普遍存在一切法的力量即根本無明,不能稱作根本智。行法實踐的過程即根本無明到根本智的轉變過程。正如眾生不需要學習和訓練,與生俱來即有做錯事的能力,這種能力即根本無明。經歷學習和訓練以後,同樣的能力卻能把事情做對,這種能力才稱為根本智。前面第四十三講中介紹過根本無明、一切智、根本智之間的關係,可以參考,不再贅述。

『彼諸如來各以異門,令我入此般若波羅蜜普莊嚴門』是指在普遍存在的一切法中,對一一法別相皆能以智慧力如實見、如實思惟、如實知,一一法中皆能到達入滅盡定行法,形成根本智總持力。一一法不同,因此彼諸如來示現亦不同。智慧不是重複已有的知識,而是隨諸法因緣,皆能如實見、如實知。

【善財白言:聖者!此般若波羅蜜普莊嚴門境界云何?童女答言:善男子!我入此般若波羅蜜普莊嚴門,隨順趣向,思惟觀察,憶持分別時,得普門陀羅尼,百萬阿僧祇陀羅尼門皆悉現前。所謂:佛剎陀羅尼門、佛陀羅尼門、法陀羅尼門……】

『境界』包括兩個方面:一是一切法呈現本身,是從根本智生起一切法的角度說;二是對一切法的如實知、如實體驗,是從差別智生起一切法的角度說。換句話說,『境界』是以智慧力對生命活動過程中的諸法呈現如實知、如實體驗,離開生命活動的參與,一切法的存在本身無所謂善惡美醜,無所謂美妙莊嚴,不能稱為『境界』。

修行者以覺悟力和反思力,通過用心思惟、分別、選擇和判斷,以及行法實踐,可以令簡單直觀、零散表淺的覺知觀察,成為總體的生命解脫與無上正覺的體驗,這種總體的生命體驗稱為『境界』。比如,通過用心思惟、分別、選擇和判斷,可以明瞭貪、瞋、癡、慢諸法怎樣呈現、怎樣流轉,在行法實踐中即可遠離其所帶來的束縛和影響;即便這些是本能的力量生起,但因為以智慧力和行法實踐遠離此一切法的束縛和影響,這種力量最終所帶來的生命體驗卻是梵行清淨、智慧增勝,諸法莊嚴和喜悅。

能在一切法中生起用心思惟乃至行法實踐,令生命解脫與無上正覺現前,此即般若波羅蜜普莊嚴門,這是從十住位總相成就的角度說。從別相成就的角度說,一一法不同,普莊嚴門的具體表現亦不同,八十華嚴列舉了百一十八種陀羅尼門,即『佛剎陀羅尼門』到『自心清淨陀羅尼門』,四十華嚴列舉了百四十六種陀羅尼門。『陀羅尼』是指某一類法的總合,前面第四十八中講過它與三昧的差別,此處不再贅述。

般若智慧出於本體、自內顯發、周遍完備,具體應用中有三種表現:概念準確、次第清晰、系統完備。『系統完備』是『概念準確』和『次第清晰』的總體呈現,修行者要在行法實踐中自我構建完整的行法模式和成就模式,構建行法理論和行法次第。般若智慧最終是以完整思想體系的形式呈現,以嚴密的過程和方法涵蓋一切法盡無餘,不是靠籠統萬能的高大讚美或隨機零散的隻言片語。

行法實踐的過程類似於學下棋,可以分為四個階段:熟悉規則階段;模仿他人階段;自我構建下棋的戰略思想、戰術技巧階段;成就階段。熟悉規則階段和模仿他人階段比較容易,第三階段比較困難,必須要主動生起用心思惟,自我構建行法模式和成就模式,此即自成就實報莊嚴土。第四階段有成熟完整的思想體系,以這種思想體系,可以迅速而有效地來應對所有事件。

佛教整體的行法理論與行法次第相當於一座宮殿,經典中的章節字句如同構成宮殿的磚瓦材料,對現在的修行者來說,明瞭總體的佛教思想體系尤為重要。慈行童女所居住處,王宮中的『毘盧遮那藏殿』意味著灌頂住是般若智慧的整體呈現,超越以往的所有法。

四位行法中的第八、第九、第十位是無功用行的入滅盡定行法階段,是這一位行法的無餘涅槃地、灌頂位,以根本智的力量自覺主動生起行法實踐。有種誤解以為證『無餘涅槃』是息滅色身的存在,不是這樣!『無餘涅槃』是息滅色身帶來的束縛和影響,而非息滅色身存在本身。世尊在《楞嚴經》中明確講到,五陰、六入、十二處、十八界,『本如來藏,妙真如性』,想要息滅色身的存在即外道斷滅見。根據華嚴行法理論,證無功用行的入滅盡定行法、證無餘涅槃,首先要安住當下的一切法中,止息異身、異時、異處成就的行法理念,然後以梵行清淨和行法精進,在一切法中證得第十住位的『般若波羅蜜普莊嚴門』。

下面是慈行童女向善財童子推薦下一位善知識,經文是這樣:

【善男子!於此南方,有一國土,名為三眼;彼有比丘,名曰善見。汝詣彼問:菩薩云何學菩薩行、修菩薩道?】

『善見比丘』、『三眼國』在四十華嚴中分別譯為『妙見比丘』、『三目國』。五十三參善知識中一共有五位比丘,善見比丘是第五位,其餘四位皆在十住位:初住、二住、三住和六住。十行位的第一位善知識是比丘相,表明儘管十行位能生起對一切法的觀察和思惟,但總體上還是以出世間成就為核心。

需要明確的是,五十三參行法是普光明殿行法理論與行法次第的具體呈現,每一位行法皆與十波羅蜜中的某一位行法對應,以這一位行法為成就核心。也就是說,初行位即十行位十波羅蜜行法中初發心階段的第一位行法,是『佛法僧』三個因素中『佛』這個因素的具體顯現。十行位的十位善知識情況是這樣:

十行位的十位善知識

『三眼』不是指共外道神通,而是指以智慧力生起善用心、善思惟,以明瞭一切法而超越一切法,即超越眼、耳、鼻、舌、身帶來的直觀、表淺、零散的生命體驗。在普光明殿住行向地四位行法中,十行位是在夜摩天宮寶莊嚴殿演說,功德林菩薩入菩薩善思惟三昧,生起十行位行法,思惟可知。菩薩善思惟三昧所成就的即此處的『三眼』,以菩薩善思惟見一切法生滅流轉無有障礙。

『國』是指身心覺知一切法的總合。修行者如實知、如實體驗、如實管理身心覺知的一切法,遠離一切法的束縛和影響,乃至在一切法中證得生命解脫與無上正覺,即是國王。十行位的第七行、第八行兩位善知識皆是王種,即是此意。

善財童子禮辭慈行童女,依善知識教,成就善知識行法,一路南行至三眼國,經文是這樣:

【漸次遊行,至三眼國,於城邑聚落、村隣市肆、川原山谷、一切諸處,周遍求覓善見比丘。見在林中,經行往返,壯年美貌,端正可喜。其髮紺青右旋不亂,頂有肉髻,皮膚金色,頸文三道,額廣平正,眼目修廣如青蓮華,脣口丹潔如頻婆果,胸標卍字,七處平滿,其臂纖長,其指網縵,手足掌中有金剛輪……】

『周遍求覓』是行法實踐的驅動力量,是指善財童子行法精進,不受一非餘、得少為足,能從已知不斷拓展到未知。『城邑聚落、村隣市肆、川原山谷』是指根本智所生普遍存在的一切法,此一切法並非抽象地存在於文字名相中,而是以『城邑聚落、村隣市肆、川原山谷』的形式現前,以眼、耳、鼻、舌、身所及的一切處一切法現前。

『見在林中,經行往返』是指初行位能於身心覺知一切法中,生起善用心、善思惟。對比而言,初住位德雲比丘『在別山上徐步經行』;三住位善住比丘『於虛空中來往經行』;六住位海幢比丘『在經行地側結跏趺坐』,乃至十住位慈行童女有『五百童女以為侍從,住毘盧遮那藏殿』,皆非到達一切法、接觸一切法。十行位開始到達一切法中,接觸一切法,於諸法生起處生起善用心、善思惟。『接觸』是指生命活動的參與,可以對眼、耳、鼻、舌、身的一切法生起善用心、善思惟。

『壯年美貌,端正可喜』是指修行者安住一切法中,有自覺主動生起一切法、關注一切法的力量,以行法實踐帶來莊嚴、喜悅。十行位修行者開始積極參與一切法,超越十住位,超越慈行童女的行法。

十行位開始生起菩薩道種智行法,到第八地位時,證諸法不空得無生法忍與諸佛同等。善見比丘『其髮紺青右旋不亂』乃至『胸標卍字,七處平滿』等,皆是無上正覺三十二相的內容。善見比丘具備此相,意味著十行位的菩薩善思惟行法與諸佛成就同等,諸佛皆依此行法到達無上正覺,但善見比丘並非具足完整三十二相,意味著此處並非圓滿無上正覺成就處。由此可知,如來地諸佛世尊具足的無上正覺三十二相,並非一蹴而就、從天而降,修行者要在不斷精進的行法實踐中逐漸積累才能證得。

【智慧廣博猶如大海,於諸境界心無所動,若沈若舉,若智非智,動轉戲論,一切皆息。得佛所行平等境界,大悲教化一切眾生,心無暫捨。為欲利樂一切眾生,為欲開示如來法眼,為踐如來所行之道,不遲不速,審諦經行。無量天、龍、夜叉、乾闥婆、阿修羅、迦樓羅、緊那羅、摩睺羅伽、釋、梵、護世、人與非人前後圍繞。主方之神隨方迴轉引導其前,足行諸神持寶蓮華以承其足,無盡光神舒光破闇……】

在普光明殿住行向地四位行法中,初住位依如來地十種智而發心,第七住位證諸法空得無生忍,第十住位得王種性,安住一切法;十行位以菩薩善思惟為行法,到達第十行位時成就明瞭眾生十種智。

善見比丘住三眼國,以善思惟見一切法。『見』是指對一切法的平等體驗,平等了別,無有染淨分別取捨。在平等見一切法的基礎上,經歷用心思惟而有分別、選擇、判斷,於一切法中準確體驗梵行清淨、行法精進,即是善見比丘住三眼國。

『無量天、龍』乃至『人與非人』前後圍繞,是指修行者到達十行位行法階段,以善思惟入一切法中,此一切法不再是生死染著惡法,亦非於虛空中現身,而是當下生命中所能確切體驗的一切法,此一切法即十行位行法的生起處與成就處。

對比而言,在第九住位法王子住,善財童子見勝熱婆羅門的行法生起疑惑時,十四類眾生『於虛空中』現身作證,彼『十四類』眾生包括天王、龍王、夜叉王、阿修羅王等。『於虛空中』是從根本智總持力的角度說,從行法理論、行法原則的角度說。『王』代表生命中生起此一類法的核心力量,代表總持力。此處的圍繞眾非是王眾,亦非於虛空中現身,意味著此類大眾即生命中的種種力量在眼、耳、鼻、舌、身一切法中的具體呈現,已經從諸法的總持力量轉變到生命體驗的具體呈現。

佛經中常常提到外道與諸魔,『外道』是從知見上說,令修行者生起不正知見,令行法實踐不能到達生命解脫與無上正覺;『諸魔』是從體驗上説,能令眾生於諸法中生起貪著,入生死界。諸魔所居處即眼、耳、鼻、舌、身所生一切法。普光明殿十地位在他化自在天王宮摩尼寶藏殿生起,『他化自在天』是諸魔所在處,亦即眼、耳、鼻、舌、身一切法所在處,亦即修行者坐菩提樹下、降伏諸魔成就無上正覺處。十行位於此一切法中生起,以善思惟如實見一切法,明瞭諸法生滅流轉,此一切法即無量圍繞眾。

『主方之神隨方迴轉引導其前』至『常覺主晝神執普照諸方摩尼幢住在虛空放大光明』一共十一種。『神』是指自性根本智的力量,因為以無加行力自覺生起,作意思惟不能到達,所以稱作『神』。這十一種『神』是從根本智生起作用的角度說,是指修行者到達十行位時,雖然直接面對眼、耳、鼻、舌、身等世間諸法,但是有根本智的力量隨行,行法實踐依然是以出世間智慧為核心。從根本上說,此等諸『神』皆是文殊菩薩出善住樓閣時的同行大眾,能在各個位次行法中生起作用。善見比丘即根本智行法在初行位的具體顯現,善財童子參訪善見比丘,其目標是以差別智行法皈依到根本智成就。

接著善財童子往詣善見比丘所,頂禮其足,生起問法,善見比丘開始回答善財童子的問法,經文是這樣:

【善見答言:善男子!我年既少,出家又近。我此生中,於三十八恒河沙佛所淨修梵行,或有佛所一日一夜淨修梵行,或有佛所七日七夜淨修梵行,或有佛所半月、一月、一歲、百歲、萬歲、億歲、那由他歲,乃至不可說不可說歲,或一小劫、或半大劫、或一大劫、或百大劫,乃至不可說不可說大劫,聽聞妙法,受行其教,莊嚴諸願,入所證處,淨修諸行,滿足六種波羅蜜海。亦見彼佛成道說法,各各差別,無有雜亂,住持遺教,乃至滅盡。亦知彼佛本所興願,以三昧願力嚴淨一切諸佛國土,以入一切行三昧力淨修一切諸菩薩行,以普賢乘出離力清淨一切佛波羅蜜。

又,善男子!我經行時,一念中,一切十方皆悉現前,智慧清淨故;一念中,一切世界皆悉現前,經過不可說不可說世界故;一念中,不可說不可說佛剎皆悉嚴淨,成就大願力故……】

『我年既少,出家又近』是指從生起初行位行法的角度說,相對於到達圓滿菩薩道種智行法來說,此處並非成就地。

『淨修梵行』是指十行位在十住位成就的基礎上生起,以證諸法空得無生忍為資糧。此處的『梵行』並非從根本智總持力的角度說,而是要能在一一法中獲得確實體驗。『一日一夜』乃至『不可說不可說大劫』於諸佛所淨修梵行、聽聞妙法等,表明初行位能以善思惟入一一法中,可隨緣生起簡單的分別、選擇和判斷,亦可生起複杂的、微細的分別、選擇和判斷。但不論怎樣,善思惟皆是以梵行清淨為基礎,以無上正覺為目標,以四智十方為方法和模式,因此任何一法乃至任何一念中的用心思惟皆是自性智慧顯現,亦即十方世界乃至無量世界現前。

事實上,菩提場會的《世界成就品》、《華藏世界品》即是按這種方式生起演說的,以一法為種子,可以成就華藏世界的無量法,初行位行法最終即指向菩提場會。

如何從一法生起無量法?無量法並非隨機、零散、無序地生起,而是有規則、有次序地生起,有章可循、準確無誤地涵蓋所有法。無量法生起有一個過程,並非從因地的一法直接到達果地的無量法。簡單來說,無量法、無量世界是在用心思惟的過程中呈現出來的,用心思惟的過程即善見比丘所言『我經行時』。《覺悟華嚴經·總釋二十八講》的第七講到第十三講對此做過詳細說明,可以參考,此處不再贅述。

接下來是善見比丘演說成就『菩薩隨順燈解脫門』部分。這裡的『隨順』包含兩方面含義:一是依梵行清淨;二是依根本智力量入一切法中。具體解讀可以參考前面諸參,此處不做銷文。

舉要言之,善知識代表這一位行法的總體成就,代表根本智在這一位行法中的具體呈現,亦即這一位行法在生命體驗中的具體呈現。換句話說,儘管善財童子一路南行,在不同處所參訪不同善知識,但這些處所和善知識皆非生命體驗之外的事物,而是指這一位次的行法實踐所能到達的成就地,以及所能帶來的生命體驗。善財童子一路向南經歷五十三參行法,並非時間和空間的改變,亦非走街串巷拜訪各色人等,而是在一一法中智慧增勝、行法精進,帶來生命體驗的不斷改變。五十三參以世間相形式表達,意味著生命改變是在生命活動的參與下現前,在行法實踐中現前。

五十三參行法可以在一切法中生起,亦可以在一念中生起。生命解脫與無上正覺是一種穩定的、自知自覺的、能夠以『自我』因素準確生起的生命狀態。善財童子五十三參行法實踐的過程,詳細闡明了『自我』因素在一切法中如何生起、流轉,以怎樣的方式觀見一切法、思惟一切法,以怎樣的方式分別、選擇、判斷和體驗一切法,明瞭最終如何到達生命解脫與無上正覺,到達如來座前普賢菩薩法界。

善財童子代表的『自我』因素在其中的每個環節皆非停留在文字言說上,而是要對文字言說如實知、如實體驗,這樣才能確保最終的行法體驗符合生命解脫與無上正覺,符合普賢菩薩法界行法。因此,解讀善財童子的五十三參必須與行法實踐和行法體驗相關,乃至當面對某一念生起時,必須與這一念生起過程的每個階段的體驗相關。修行者關注念頭流轉過程中的每個階段,即善財童子的五十三參行法呈現。

修行者解讀《華嚴經》並非僅僅基於對文字名相的詮釋,而是要基於行法實踐與行法體驗,以行法實踐與行法體驗詮釋這部經,才能看到這部經的實際意義。

文殊菩薩從善住樓閣出,與無量同行大眾往詣人間,代表生命中根本智與差別智的力量如何轉變到具體的生命體驗。善財童子入法界五十三參行法即是在此種種體驗的生起處,經過用心思惟、周遍尋覓、問法、自我對話乃至行法實踐,獲得自在解脫與無上正覺的生命體驗,說到底,即是以差別智的力量明瞭根本智所生一切法。

修行者解讀經典時,要注意三個方面:第一,要做到概念準確,明瞭文字名相代表生命中的哪些因素;第二,這些文字名相是如何通過動詞、介詞等整合在一起,成為總體性的場景化的表述;第三,明瞭這種場景化的表述要表達怎樣的行法實踐和生命體驗,表達怎樣的成就模式。按照這三個方面去解讀就容易體會到五十三參中每一參的真實意趣,才能將其文字言說轉變到自己的行法實踐。

接下來是善見比丘推薦善財童子參訪第二行位善知識,經文是這樣:

【善男子!於此南方,有一國土,名曰名聞;於河渚中,有一童子,名自在主。汝詣彼問:菩薩云何學菩薩行、修菩薩道?】

『名聞國』是指對一切法覺知觀察、用心思惟的生起處。『河』是指生命中生生不息的一切法。『河渚』是指河水中的小沙洲,在河流中間,但非河流本身。

『自在主童子』是指梵行清淨自在單純能生起一切法的因素。

第二行饒益行即十行位十波羅蜜行法中初發心階段的第二位行法,是『佛法僧』三個因素中『法』這個因素的具體顯現;從『身語意』行法體驗的角度說,這一位次生起『語業』中的一切法。

【爾時,善財童子受善見比丘教已,憶念誦持,思惟修習明了決定,於彼法門而得悟入。天、龍、夜叉、乾闥婆眾前後圍繞,向名聞國,周遍求覓自在主童子。時,有天、龍、乾闥婆等,於虛空中告善財言:善男子!今此童子在河渚上。爾時,善財即詣其所,見此童子,十千童子所共圍繞,聚沙為戲。】

善財童子依善見比丘教,成就善知識法門,與善知識同等,因此八部天眾圍繞。『於虛空中告善財』是從十行位行法的角度說,與第九住位時的十四類諸天大眾『於虛空中』現身作證不同,第九住位是從總持力的角度說,此處是從善思惟的角度說。簡單來講,眾生內心生起的種種自我思惟和對話,生起的種種分別、選擇和判斷,皆可稱為『於虛空中』。

自在主童子代表根本智的力量,『十千童子所共圍繞』代表差別智力量,根本智與差別智相生相伴不相捨離。自在主童子等在河渚上『聚沙為戯』,是指生命中的種種力量平等生起,帶來無量生命體驗,皆清淨喜悅,非是染著。眾位童子於一切法中生起種種生命活動,而不受一切法的束縛和影響。

善財童子向自在主童子問法,自在主童子這樣回答:

【自在主言:善男子!我昔曾於文殊師利童子所,修學書、數、算、印等法,即得悟入一切工巧神通智法門。】

自在主童子帶領大眾能於河渚上『聚沙為戲』,因為往昔曾經在文殊師利童子處修學書、數、算、印等法,『得悟入一切工巧神通智法門』,意味著自在主童子以文殊師利童子所代表的智慧力,即一切智的力量,明瞭一切世間工巧。此處的『悟入』是指對世間一切法明瞭通達,如實見、如實思惟一切法無有障礙,是從十行位善思惟成就的角度說,非從主動『生起』世間一切法的角度說,自在主童子與一切法非是一體。

『文殊師利童子』代表一切智,是生起別教菩薩道種智行法的力量,與『文殊師利菩薩』所代表根本智意義不同,向已說明,不再贅述。由自在主童子所言可知,雖然道種智行法並非等同一切世間工巧,但亦非於一切世間工巧之外獨有,非在當下的世間一切法之外獨有,而是在一切世間工巧中呈現。

自在主童子以於文殊師利童子處修學,不但能療治『所有一切諸病』,亦能『造立城邑聚落』、『善別知眾生身相,作善作惡』等,不但如此,『亦能知菩薩算法』,經文是這樣:

【善男子!我亦能知菩薩算法。所謂:一百洛叉為一俱胝,俱胝俱胝為一阿庾多,阿庾多阿庾多為一那由他,那由他那由他為一頻婆羅……】

這段經文在八十華嚴中省略很多,但在四十華嚴中很詳細,與普光明殿等覺位《阿僧祇品》中,世尊以心王菩薩問法為緣演說如來地無量法數對應。

在《阿僧祇品》的演說中,『世尊』代表根本智總持力,『無量法數』代表根本智的力量如何在差別智中生起。此處自在主童子演說『無量法數』則與此不同,代表『文殊師利童子』的力量如何以自在主童子為緣,生起無量法數。雖然說法主不同,無量法數生起的意義不同,但第二行位自在主童子以此作為行法實踐,入一切法中,最終指向等妙覺位。第二行位是從因地發起的角度說,等妙覺位是從果地成就的角度說。

前面講自在主童子能療治『所有一切諸病』等,具體如何療治?自在主童子演說『無量法數』成就的經文說明這種療治諸病的過程並非一蹴而就,非從天而降,更非停留在無謂的總相言說,而要在行法實踐的過程中,以生起無量法數的形式確切生起行法實踐和行法體驗。

般若智慧不在於總相言說,而在於如何從總相有規則、有次序、完整準確地拓展到一切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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