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講

相 關:入法界品·室羅筏國逝多林本會
關鍵字:二乘聲聞對佛菩薩境界如聾如啞、人天眾生特有的能力、從經典文字回到生命體驗、身語意一切法所在、如何證得一真法界、根本無明生起一念無明、菩薩問法的意義、一萬諸龍發菩提心得不退轉、諸法邊際、說法主與行法模式、普賢菩薩演說世尊所入三昧

《華嚴經》的三處演說:菩提場會、普光明殿、入法界,皆是從生命總體成就的角度說的。入法界行法必須從總體成就的角度來建立,意味著入法界行法要以智慧力自覺生起,行法實踐是生命自覺需要的內容,不同於凡夫外道、二乘聲聞那種投資性、求回報的行法。『自覺生起』是指除了生起行法實踐、如實知和如實體驗一切法之外沒有另外的目的,行法實踐不是獲得生命解脫與無上正覺的投資和手段,也不是出於對凡夫地法的恐懼和束縛,而是出於對如來地無上正覺的主動自覺的要求。

比如對一位真正喜歡打球的人來說,『打球』是出於自身單純的自覺的要求,不是出於比賽目的,不是為炫耀打球技術,也不是迫於周邊壓力、職業要求、團隊責任等等。也正如真正的善良是出於善良本身,而非出於善良之外的任何目的一樣,入法界行法即是如此,是出於生命自身對如來地無上正覺的要求,而非其它原因。凡夫外道、二乘聲聞、共法別教行法皆非入法界行法。

《入法界品》第一部分是世尊的逝多林本會,說法處所是『室羅筏國逝多林給孤獨園大莊嚴重閣』。『室羅筏國逝多林給孤獨園』又譯作『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這是一種密法言說,需要將『室羅筏國逝多林給孤獨園』從世間處所轉換成符合世尊說法的行法模式和成就模式。從表面上看,密法言說只是一種演說方法,但本質上卻是行法實踐與生命體驗。

為什麼二乘聲聞對佛菩薩境界如聾如啞?因為皈依自性覺悟並以智慧力生起行法實踐是諸佛菩薩境界的核心,諸佛菩薩境界是以智慧力在遍一切處的一切法中生起,在一切法中得梵行清淨,而二乘聲聞是在共法世間的一切法表相上,靠遠離諸法因緣、止息諸法生起、模仿經文所說生起行法實踐,只能在對世間法的分別取捨中到達世間清淨,不能皈依自性覺悟,不見性,不證法身,所以對諸佛菩薩境界如聾如啞。後面舍利弗等六千比丘路上發心即是此意,二乘聲聞需要『出自住處,往詣佛所』,並且主動皈依文殊菩薩,隨文殊菩薩往詣南方,以此生起入法界行法。

密法言說在佛教經典中,特別在晚期的經典中非常普遍,當修行者解讀此類經典時,需要明瞭說法處所並非指歷史事件中的處所,而是指行法模式和成就模式。

《華嚴經》三處演說中的第一處菩提場,六品經文皆在演說如來種性無上正覺的成就模式,修行者以行法實踐到達這六品經文的成就處時,即成就如來種性無上正覺,與釋迦牟尼佛等同。釋迦牟尼佛是在『摩竭提國』成就無上正覺,因此第一處用『摩竭提國阿蘭若法菩提場』作為說法處所,代表如來種性無上正覺的成就模式。《入法界品》亦是這種模式,用『室羅筏國逝多林給孤獨園』作為說法處所,代表入法界無量行法實踐皆從世尊的演說生起,皆是對佛所說法的皈依。

世尊逝多林本會的菩薩眾是以普賢菩薩、文殊菩薩為最上首,普賢菩薩在前、文殊菩薩在後,修行者要從行法實踐的角度體會其中的意義。普賢菩薩在前,是從《入法界品》的角度說,需要在明瞭菩提場會成就意義以及明瞭普光明殿行法理論與行法次第的基礎上才能生起。

宗教經典的言說皆與行法實踐、生命體驗相關,如果不知道如何相關,只是簡單重複經典的文字名相則毫無效用。在民間信仰中,有人相信一隻不斷重複佛陀名號的鸚鵡,死後亦能獲得解脫乃至無上正覺,不是這樣!世尊在經典中明確說明,諸眾生中『惟天與人』能發菩提心,能修梵行,能成就無上正覺。諸佛世尊號『人天師』,其他眾生必須從人天道才能成就無上正覺;諸如貓狗等類眾生不能發菩提心,不能成就無上正覺,不能成為『人天師』。

換句話說,人天眾生有一種特別的能力,為其他有情所不具備,這種能力即是成就生命解脫與無上正覺的核心,修行者必須依靠這種能力,才能到達成就地。人天眾生不同於其他眾生的能力是什麼?是自我覺醒,覺悟力和智慧力。修行者憑藉自我覺醒的力量,能親近善知識,專心聽法,起善思惟,並能主動生起行法實踐。所以,簡單重複文字名相,止息對一切法生起覺知觀察和思惟體驗,這是違背佛陀所說的行法理念。

很多修行者不是不用功,也不是不努力,但是由於不能準確解讀佛教經典,沒有準確的行法理論和行法次第作為指導,盲目苦行,不知所終。末法時期是行法理念出現錯謬造成的,不是時間造成的,即便佛陀在世的時候,依然有很多凡夫外道處在末法時期。

經的語言不同於論的語言,不同於知識性、哲學性的語言。雖然經的語言離不開名相概念,離不開思惟、分別、選擇和判斷,但經的語言是生命體驗的記錄,必須要回到生命體驗中才能確切明瞭。從經典文字準確回到生命體驗即是證得。

如何從經典文字回到生命體驗?有三個方面的體驗必須要做到準確:

第一,單獨的文字名相所代表的生命體驗。比如;《入法界品》經首中的『爾時』、『世尊』、『室羅筏國逝多林給孤獨園』、『大莊嚴重閣』以及『普賢菩薩』、『文殊菩薩』乃至百五十二位菩薩等,這些文字名相是當下生命中的哪些內容。如果認為這是歷史故事,與身心覺知的一切法無關,不能在當下的身心體驗中落實,此即從原則上偏離了它的意義。

第二,文字名相之間如何具體聯繫。比如『世尊在室羅筏國逝多林給孤獨園』中『在』是指什麼,『與菩薩摩訶薩五百人俱』中的『與』、『俱』是指什麼,此先彼後代表什麼,為什麼普賢菩薩、文殊菩薩為最上首等等。

第三,文字名相聯繫起來之後整體上要表達怎樣的生命體驗,和這部經是怎樣的關係。比如《入法界品》中為什麼世尊以這種方式與如此大眾俱,為什麼以這樣的方式才能生起入法界行法。

這種經典解讀的過程,既是從文字名相到行法實踐、生命體驗的過程,亦是般若智慧具體顯現的過程。般若智慧具有概念準確、次第清晰、系統完備的特質。『概念準確』不是從知識語言的角度說,而是從文字名相還原到具體生命體驗的角度說;『次第清晰』、『系統完備』是指將生命中的表淺的、零散的因素以整體符合生命解脫與無上正覺體驗的形式現前。

經典是成就者對生命解脫與無上正覺的體驗的記錄,修行者要以這樣的方式,將經典還原到生命體驗中,行法實踐的過程即安住、調正、提高、確認的過程。

除此之外,經典是兩千年前的成就者按當時的語言方式集結而成,與現代人的理解方式、演說方式不同。因此,修行者深入經論時,還需要判斷這些經論是從哪個角度說,是從自性本體角度、理論角度、行法模式角度,還是從應用角度、行法實踐和生命體驗角度,不同角度的演說方式有很大差別。但不論怎樣,解讀經典的核心原則是行法理論、行法實踐皆要和生命體驗相關,皆不離當下的一切法。

後面的經文:『此諸菩薩皆悉成就普賢行願,境界無礙,普遍一切諸佛剎故……;等虛空智,以大光網照法界故』。『普賢行願』、『等虛空智』等,皆是從根本智總持力成就的角度,從究竟成就的角度說。《華嚴經》的三處演說即是從根本智成就的角度演說,如果只有差別智成就而沒有根本智總持力成就,非是實際的普賢菩薩法界,亦非是究竟成就。

修行者想究竟成就生命解脫與無上正覺,需要在各個階段的行法中皆有確切『證得』的體驗。『證得』包括兩個方面:一是知見準確;二是有確切的生命體驗,二者缺一不可。普光明殿四個行法階段,不論是差別智行法還是根本智行法、是有功用行還是無功用行、是別教菩薩行法還是普賢菩薩行法,皆是如此,要能『自知自覺自所證量』。

前面是講菩薩眾,接下來是講聲聞眾及無量諸世間主,經文是這樣:

【及與五百聲聞眾俱,悉覺真諦皆證實際,深入法性永出有海;依佛功德,離結使縛,住無礙處;其心寂靜猶如虛空,於諸佛所永斷疑惑,於佛智海深信趣入。及與無量諸世主俱,悉曾供養無量諸佛,常能利益一切眾生,為不請友,恒勤守護,誓願不捨;入於世間殊勝智門,從佛教生,護佛正法,起於大願,不斷佛種,生如來家,求一切智。】

逝多林本會中,『世尊在室羅筏國逝多林給孤獨園大莊嚴重閣』是這一會的核心因素,然後是五百菩薩摩訶薩、五百聲聞眾以及無量諸世間主,這個結構和菩提場會中世尊成就無上正覺,四十二類眾生圍繞生起是同樣意義。菩提場會是從根本智總持力生起一切法的角度說,逝多林本會則是從行法實踐、行法體驗的角度說。

儘管是在講聲聞眾以及諸世間主,但因為此類大眾亦是圍繞世尊生起,依世尊的力量顯現,所以聲聞眾『其心寂靜猶如虛空』,以及諸世間主『生如來家、求一切智』,和菩薩眾『皆悉成就普賢行願』等,皆是從根本智遍一切處、入一切法的角度說,不是從凡夫外道、二乘聲聞的染淨、分別、取捨的角度說。基於染淨、分別、取捨的行法,以及基於異身、異時、異處成就的行法,皆不能到達虛空界一切法,不能生如來家。

換句話說,逝多林本會是從生起一真法界行法實踐的角度說,不是從凡夫外道、二乘聲聞行法的角度說。

什麼是『一真法界』?修行者需要從兩方面來理解『一真法界』:一是從一切法本然存在、普遍存在的角度,一切法的本然存在、普遍存在本身即『一真法界』;二是從生命體驗的角度,五蘊、六入、十二處、十八界的一切法即『一真法界』。修行者如實知、如實體驗一切法的本然存在、普遍存在,如實知、如實體驗身心覺知的一切法即是入『一真法界』。

『一真法界』是平等法界,煩惱即菩提,生死即涅槃,娑婆世界一切法即極樂世界、華藏世界的一切法。如《圓覺經》中世尊對清淨慧菩薩所言:『智慧、愚癡通為般若』、『諸戒、定、慧及婬、怒、癡俱是梵行』。以遠離諸法因緣的方式,染淨、分別、取捨的方式以及異身、異時、異處成就的方式生起的行法,皆不能到達『一真法界』。

修行者要證『一真法界』,生起華嚴行法,必須要從凡夫外道、聲聞種性的染淨分別的行法模式,從遠離一切法的行法模式,轉變到諸法平等的菩薩行法模式,即並非煩惱之外別有菩提、生死之外別有涅槃、娑婆世界之外別有極樂世界和華藏世界、凡夫地一切法之外別有如來地一切法。眾生與『一真法界』的距離不是在時間和空間,而是在如何面對一切法上。

修行者證得如來種性『一真法界』並非一蹴而就,需要經歷普光明殿的四個行法階段,最終才能到達如來種性成就地。具體來講,修行者在十信位時,確認『一真法界』的一切法所在,入阿鞞跋致性;初住位生起『一真法界』行法模式;第七住位見『一真法界』一切法現相,安住『一真法界』一切法,入阿鞞跋致地;初行位開始證法身,生起入『一真法界』行法;第八迴向位轉入別教菩薩金剛種性智慧地,以智慧力如實知『一真法界』一切法;初地位開始別教菩薩的普賢菩薩法界行法,開始如實體驗『一真法界』一切法;第八地位證別教菩薩金剛為地,以滅盡定行法證入別教菩薩『一真法界』;等覺位到達如來座前普賢菩薩法界,生起圓教菩薩『一真法界』;妙覺位到達如來座內普賢菩薩法界,圓滿證得如來種性『一真法界』。

大乘佛教的修行者為什麼必須明瞭行法理論與行法次第?因為明瞭行法理論與行法次第是行法實踐的一部分,是菩薩智慧成就的具體表現,確保修行者準確生起行法實踐、如實到達成就地。

大乘佛教菩薩行法不同於二乘聲聞行法。二乘聲聞是以消極否定一切法的方式、以染淨分別取捨的方式生起行法實踐,目標在於止息一切法的束縛和影響,以此獲得生命解脫;而菩薩行法是以積極主動自覺生起一切法的方式、以諸法平等無所取捨的方式生起行法實踐,其目標不但在於獲得生命解脫,亦要在一切法中證得無上正覺。

後面是大眾生起問法,經文是這樣:

【時,諸菩薩大德、聲聞、世間諸王並其眷屬,咸作是念:如來境界、如來智行、如來加持、如來力、如來無畏、如來三昧、如來所住、如來自在、如來身、如來智,……及成等正覺、轉妙法輪、淨佛國土、調伏眾生、開一切智法城、示一切眾生道、入一切眾生所住、受一切眾生所施、為一切眾生說布施功德、為一切眾生現諸佛影像;如是等法,願皆為說!】

問法主問法是說法主生起演說的力量與因緣。『問法』代表自性覺悟的作用生起,具體表現是對某一法生起關注,關注的表現形式即是問法。對凡夫種性來說,這個過程即是以根本無明的力量生起一念無明,一念無明的具體表現即是生起『問法』。菩薩能以『問法』為緣生起智慧與行法實踐,此時的『問法』即是道種。反之,如果不能生起智慧與行法實踐,而是生起我見身見,此時的『問法』即是凡夫地的煩惱種子。

修行者對一切法生起覺知觀察和思惟體驗,其中『覺知觀察』是從根本智的角度說,一切有情在一切時、一切處皆可保持,而『思惟體驗』是從差別智的角度說,並非一切時、一切處皆可保持,要對諸法生起關注才能有具體的『思惟體驗』。『思惟體驗』是在不共法報身世間建立,是成就般若智慧的最初力量。

世尊為什麼說諸眾生中唯天與人能發無上正覺心,能成就無上正覺?因為人天眾生有自我反思、自我覺悟的能力,有分別、選擇、判斷的能力,有設定目標並為之生起行法實踐的能力。簡單來說,人天眾生有問法求解的能力。所以儘管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皆可成佛,但『有佛性、可成佛』是指有成佛的條件和可能性,並非『必然』成佛,更不是『本來』是佛。如果不能問法求解,不能依教奉行,不能對自我的思惟、行為做出符合梵行清淨、符合生命解脫與無上正覺的分別、選擇和判斷,不能以智慧力生起行法實踐,眾生並不能自然成佛。

『問法』既可以是煩惱生起,亦可以是菩薩道種智生起,差別在於凡夫地的『問法』是圍繞我見身見生起染淨取捨,而菩薩道種智的『問法』則是圍繞如實知、如實體驗一切法,圍繞生命解脫與無上正覺,超越個體知識、經驗和體驗的束縛和影響。

《華嚴經》中的種種『問法』皆表明這一點:

在菩提場會《如來現相品》中,世尊成就無上正覺,圍繞大眾念請四十問,以此四十問生起之後的一切法演說。

在普光明殿四個行法階段中的十信位,第一品《如來名號品》,亦是普光明殿所有行法階段的第一品,以菩薩四十問生起文殊菩薩演說《如來名號品》、《四聖諦品》;在第四品《菩薩問明品》中,文殊菩薩與九位菩薩論議,亦是以相互問法的形式生起;在第五品《淨行品》中,智首菩薩對文殊菩薩生起的二十問,不但生起文殊菩薩演說《淨行品》、賢首菩薩演說《賢首品》,這二十問亦是後面所有行法的指歸,一直延伸到等妙覺位。

在四位行法中的十住位,正念天子問法生起《梵行品》,天帝釋問法生起《初發心功德品》,精進慧菩薩問法生起《明法品》;在十地位,解脫月菩薩帶領大眾問法,生起金剛藏菩薩演說十地行法。

在等覺位《十定品》中,普眼菩薩在如來座前問法三請普賢菩薩,以此生起如來演說十種三昧名稱和普賢菩薩演說十種三昧行法內容,以及演說《十通品》和《十忍品》;在《阿僧祇品》中,心王菩薩問法生起世尊演說如來地廣大法數,以及生起《如來壽量品》、《菩薩住處品》。

在妙覺位的《佛不思議法品》中,大眾念請諸佛十法,生起世尊加持青蓮華藏菩薩演說諸佛世尊三十二種不思議法;在《如來出現品》中,如來性起妙德菩薩問法,生起普賢菩薩演說如來廣大出現;在《離世間品》中,普慧菩薩以兩百問生起普賢菩薩的兩千種廣大行法。

在《入法界品》的世尊逝多林本會中,大眾以六十問生起世尊入師子頻申三昧,由普賢菩薩與文殊菩薩演說如來地一切法;在善財童子五十三參中,每一參皆是以問題為先,生起善知識說法。

由此可見,問題是生命覺醒力量的顯現,通過問題的生起才能將對一切法普遍的覺知觀察,轉化為報身世間的思惟體驗,再將思惟體驗落實到具體的行法實踐中,然後才能生起整個入法界會。入法界會不但包括世尊的逝多林本會,亦包括文殊菩薩的福城東大塔廟會,以及善財童子的五十三參行法。修行者不是靠息滅覺知觀察與思惟體驗來獲得一心清淨和生命解脫。

這一段從『諸菩薩大德、聲聞、世間諸王並其眷屬,咸作是念』到最後『如是等法,願皆為說』,中間有六組,每組十項,共六十項。這裡的問法主『諸菩薩大德、聲聞、世間諸王並其眷屬』念請六十問和菩提場會《如來現相品》中的世尊圍繞眾念請四十問的意義相同。

『諸菩薩大德、聲聞、世間諸王並其眷屬』是指生命中一切法生起的力量以及一切法的具體顯現。

前面講到文殊菩薩在福城東大塔廟處演說普照法界修多羅時強調,文殊菩薩演說之後大海中有一萬諸龍發菩提心得不退轉,其中『大海』、『一萬諸龍』即當下生命中凡夫種性種種習氣所現的一切法。凡夫外道、二乘聲聞、共法別教是靠遠離一切法,乃至息滅對一切法的身心覺受來尋求生命解脫,但在菩提場會《世主妙嚴品》中世尊成就無上正覺時,有四十二類眾生圍繞,『四十二類眾生』即生命中的一切法,包括諸世間王以及八部天龍等,這些同樣是如來地一切法。

換言之,凡夫種性生命中生起貪瞋癡慢等諸法的力量是與生俱來的,是自性本體的力量,一切眾生悉皆具足。自性本體的力量不可能被息滅,行法實踐並非為了息滅這種力量,而是為了息滅它生起時所帶來的束縛和影響,是在這種力量的生起處,將這種束縛和影響轉變成生命解脫與無上正覺的體驗。用經典語言來說,即是這一切法圍繞世尊生起、圍繞文殊菩薩生起,是從眾生地的生死染著一切法轉變為如來法身世間的一切法。

在十信位《淨行品》智首菩薩向文殊菩薩生起的二十問中,問到怎樣得諸世間王、八部天龍的守護和供養,在四位行法的經文,乃至在很多經典中皆能看到,菩薩說法時常常有諸世間王、八部天龍在場,為什麼?因為這是生命本有的力量,遇緣就會生起。本有的生命力量所在處即如來地一切法所在處。對凡夫種性來說,這種力量是圍繞自我因素生起,而對成就者來說則是圍繞世尊、圍繞文殊菩薩生起,亦即圍繞自我覺醒生起。生命力量如果不經過學習和訓練,憑本能自由發揮,即是娑婆世界的一切生死染著,只有經歷學習和訓練才能遠離生死染著的束縛和影響,『學習和訓練』的過程即是行法實踐。

有些修行者以為可以息滅這種本有的生命力量來獲得生命解脫,但實際情況是要麼進入無想定,要麼進入斷滅見,畢生經歷種種苦行,最終仍是徒勞無功,只能自欺欺人地妄想有個異身、異時、異處的成就地,這很可惜!事實上,經典中反覆論述到世尊的這些思想,講得非常清楚,修行者需要深入經藏才能看到。

這裡大眾念請六十問是按普光明殿四個行法階段建立的,包括十信位、四位行法以及等妙覺位,是從十信位的『如來境界、如來智行』直到等妙覺位的『為一切眾生現諸佛影像』。

凡夫眾生關於生命解脫的問題往往圍繞自我因素生起,是零散而發散的、投資性的,有分別取著,喜歡以簡單快捷而省力的方法直接跳到結果;菩薩道種智的問題生起則遵循般若智慧的表現方式:概念準確、次第清晰、系統完備,行法實踐所要到達的總體目標很明確,問法本身既是自性智慧的表現,亦是行法實踐的過程本身,並非希求問法之外別有一個成就地。問法大眾希求一切法,最終是以問法大眾的形式呈現,所謂『如來境界、如來智行』乃至『為一切眾生現諸佛影像』。

大眾生起六十問之後,經文是這樣:

【爾時,世尊知諸菩薩心之所念,大悲為身,大悲為門,大悲為首,以大悲法而為方便,充遍虛空,入師子頻申三昧;入此三昩已,一切世間普皆嚴淨。】

『世尊知諸菩薩心之所念』代表世間一切法與自性覺悟之間相應,或者從生命體驗的角度說,代表根本無明與一念無明、根本智與差別智之間相應。入法界行法中,自性覺悟不離世間一切法,一切法亦不離自性覺悟,二者總合為一即『世尊知諸菩薩心之所念』。

『虛空』是從一切法本然存在和普遍存在的角度說,是指根本無明或根本智所生一切法,而不是宇宙空間的意思。『充遍虛空』是從生命體驗的角度、從自性智慧遍一切處的角度說。修行者『體會』到一切法的普遍存在,這一切法即『虛空一切法』。普遍存在的一切法即如來世間一切法,無生無滅,非是染淨。很多修行者看到『虛空』兩個字,總是止息一切身心覺受,去尋求身心覺受之外的某個虛空,這是對經文的錯解。

前面十住位時講過見性的問題,『見性』即體驗自性空一切法,亦即體驗虛空一切法。『見』是指確切體驗,『性』是指一切法的本然存在和普遍存在,是生命本有的、不需要作意思惟參與而存在的一切法。當修行者息滅個體知識、經驗、體驗的束縛和影響時,所見的一切法即身心覺知一切法的普遍存在。用佛教經典語言來講,這一切法的普遍存在即根本無明所生一切法,亦即自性空、虛空一切法。

前面談到『證得』需要有兩方面的標準:一是知見準確,二是有確切的生命體驗,二者缺一不可。修行者是否證得『見性』即可用這兩個標準來衡量,不要模糊不清,不知道自己的行法所在。

『世尊入師子頻申三昧』是從根本智生起作用,見一切法自在無礙的角度講。本然存在、普遍存在的一切法即如來世間一切法,因為還沒有眾生個體知識、經驗和體驗的參與,所以『一切世間普皆嚴淨』。

如果將『普皆嚴淨』與問法主結合起來,就容易理解其中的意義。從凡夫種性的角度講,世間一切法無常染著、生死困擾,一切法即鹹水海。從自性所生一切法、虛空一切法、如來藏一切法普遍存在的角度講,這一切法即華藏世界香水海,皆『普皆嚴淨』。

因為是從根本智的角度講,所以『于時,此大莊嚴樓閣忽然廣博無有邊際……』,『無有邊際』是指這一切法是如來世間一切法,非因緣所生。如果從生命體驗的角度講,因緣生法、作意思惟或者有來自生命體驗的束縛和影響皆可稱為諸法『邊際』,去除此類即『無有邊際』。

世尊在室羅筏國逝多林給孤獨園與大眾俱,大眾生起問法,世尊知大眾心之所念,入師子頻申三昧等,從經文的角度看是逐步生起的,但從生命體驗的角度看,這是入法界行法的成就模式,必須以這樣的方式才能生起入法界行法。行法模式是總體的總持力的成就模式,一時頓現,文字演說是為了說明行法實踐和生命體驗如何具體建立,不是講歷史故事,更不是講神話故事,必須要將所有因素還原到生命體驗中才行。

後面的經文『金剛為地,寶王覆上,無量寶華及諸摩尼普散其中處處盈滿』等,皆是從根本智所生一切法的角度說的。比如金剛為地、莊嚴樓宇、牆垣寶樹、香水音聲等等,皆是隱喻自性智慧在一切法中呈現時所能帶來的身心覺受,這種身心覺受是出於理性的,清淨無染、堅固穩定。這些皆非當下一切法之外的成就處,而是往昔修行時道種智行法的成就所在。

換言之,根本智所生一切法即普遍存在的一切法,而道種智行法成就的具體顯現,即是以智慧力生起行法實踐和生命體驗,此時的生命體驗即金剛為地乃至香水音聲等等。修行者對生命解脫與無上正覺要有具體的體驗,不能息滅身心覺受、不能息滅生命活動的參與,想在身心覺受之外去尋找生命解脫與無上正覺。

雖然差別智是從一一法具體呈現的角度說,但當把所有的一一法總合在一起,到達入滅盡定階段,即成就到根本智的總持力。因此,根本智所生一切法與具體的身心覺受、與差別智行法不能分開。根本智是講行法實踐的總持力,是本體部分;差別智是根本智總持力的具體呈現。

有些密法言說在《離世間品》中普賢菩薩皆做過回答,或者在前面皆做過介紹,此處不再銷文。

接著看世尊入師子頻申三昧之後,『時,逝多林上虛空之中,有不思議天宮殿雲、無數香樹雲……』,然後十方世界菩薩大眾雲集逝多林本會:興種種雲、顯現一切法、演說偈頌。這部分經文總體上以『室羅筏國逝多林給孤獨園大莊嚴重閣』的成就模式,重新展示了菩提場會的《如來現相品》,經文是這樣:

【如是十方一切菩薩并其眷屬,皆從普賢菩薩行願中生,以淨智眼見三世佛,普聞一切諸佛如來所轉法輪、修多羅海,……如是等一切菩薩滿逝多林,皆是如來威神之力。】

『皆從普賢菩薩行願中生』乃至『皆是如來威神之力』表明逝多林本會是普賢菩薩法界,是如來法身世間根本智行法的顯現,是如來地成就者對一切法普遍存在的生命體驗。這段經文是對如來地成就者生命體驗的描述,並非凡夫外道、二乘聲聞的世間法,必須以報身世間成就模式來解讀,不能按世間法解讀,不能將其看作歷史故事或神話故事。

因為凡夫外道、二乘聲聞不明瞭這是報身世間的行法和體驗,所以對佛菩薩境界了然不知。經文對此有詳細的論述,後面章節會做單獨介紹。

『十方世界菩薩大眾雲集』代表生命中的一切法生起,亦即是對一切法的普遍存在生起覺知觀察乃至思惟體驗,用經典語言來講,即十方菩薩大眾興種種雲、顯現一切法、演說偈頌。『菩薩隨所從來方演說偈頌各個不同』代表雖然一切法隨緣生起,不是固定的,但總體的身心覺受皆是種種理性、莊嚴和喜悅。如果詳細說明如何興種種雲、顯現一切法,就要看菩提場會的《世界成就品》與《華藏世界品》。

十方菩薩大眾雲集,各個演說偈頌之後,是普賢菩薩以十種法句『開發、顯示、照明、演說』世尊的『師子頻申三昧』,經文是這樣:

【爾時,普賢菩薩摩訶薩普觀一切菩薩眾會,以等法界方便、等虛空界方便、等眾生界方便,等三世、等一切劫、等一切眾生業、等一切眾生欲、等一切眾生解、等一切眾生根、等一切眾生成熟時、等一切法光影方便,為諸菩薩,以十種法句開發、顯示、照明、演說此師子頻申三昧。

何等為十?所謂:演說能示現等法界一切佛剎微塵中,諸佛出興次第、諸剎成壞次第法句……】

『世尊入三昧,普賢菩薩演說世尊所入三昧』是將生命本體的根本智總持力與生命中一切法的具體呈現分開演說,以此表明『一切法的本然存在、普遍存在』與『一一法的獨特存在』體驗不同。世尊入三昧生起一切法是從『盡虛空』一切法體驗的角度說,普賢菩薩演說一切法是從差別智遍一切處盡無餘的角度說,亦即從『遍法界』一切法體驗的角度說。

從《華嚴經》各個階段的經文,亦能體會到這種說法方式所代表的意義。『世尊』代表自性地根本智總持力,『世尊與菩薩大眾俱,生起種種論義』表明根本智以某種因緣顯現,『大眾圍繞世尊生起』代表世尊以怎樣的形式顯現。顯現既是法會生起,亦是根本智的作用生起,同時也是生命體驗的生起。世尊是否在法會中現身,是否參與演說,決定了這一位次的行法是否到達根本智所生的一切法。

『菩薩大眾演說』與『世尊親自演說』所代表的意義不同。『菩薩大眾演說』代表這種行法是否到達遍法界一切法,以及以哪種方式到達遍法界一切法,不同的說法主代表不同的行法模式,可以是別教菩薩的清淨法方式,也可以是圓教菩薩的普賢菩薩法界行法方式。

比如在《十定品》中,世尊入剎那際諸佛三昧,以一切智自神通力現如來身,以普眼菩薩問法為緣,如來演說十種三昧名稱,然後由普賢菩薩演說十種三昧的具體內容以及《十通品》、《十忍品》,即代表了這一位次的行法到達等覺位根本智行法,由根本智的力量生起普賢菩薩法界。

生命力量生起後,在不同的階段,根據不同的生命體驗有不同的名相。凡夫外道、二乘聲聞、共法別教往往忽略生起的過程,習慣直接跳到最終結果。菩薩行法則要把中間過程仔細構建,構建的過程即是自性智慧顯現的過程,亦是行法實踐、生命體驗呈現的過程。

『普賢菩薩摩訶薩普觀一切菩薩眾會』中的『菩薩眾會』即雲集在逝多林本會的十方菩薩。普賢菩薩不是個體化的某個特定的生命體驗,而是隨緣不同,可以帶來無量體驗。用佛教經典語言來說,這些不同的生命體驗皆是依普賢菩薩的力量生起,是普賢菩薩的眷屬。這和『世尊與大眾俱』的說法是同樣意義,『世尊』代表力量,『大眾』代表力量的具體顯現、代表眷屬。在住行向地四位行法中,諸天王帶領大眾迎佛,其中的『天王』與『大眾』的關係亦是如此。

究竟如何從體驗一切法的普遍存在轉變成體驗一一法的各別存在?或者說,究竟如何從對根本無明、根本智轉變到一念無明、差別智?舉要言之,根本無明、根本智所生的普遍存在的一切法中,一一法之間存在差別,這種差別即是這一法『自明』的力量,令這一法與眾不同。這種不同能令生命對此生起關注,關注生起,即是對這一法的各別體驗生起,繼而從對一切法普遍存在的體驗轉變為對此一法的各別體驗,亦即是從根本無明、根本智轉變到一念無明、差別智。

因此,站在一切法普遍存在的角度說,諸法之間存在差別,這種差別能從對一切法的普遍體驗轉變到對一一法的各別體驗,這個過程即世尊入三昧、普賢菩薩『普觀一切菩薩眾會』並演說世尊所入三昧。

當佛經中講到虛空、虛空界、法界時,皆是指依根本無明、根本智的力量生起的一切法,是指一切法的本然存在、普遍存在。修行者到達第七住位,息滅個體知識、經驗和體驗的束縛和影響,即體驗這一切法的普遍存在,到達見性位,證諸法空得無生忍。

『以等法界方便』中的『方便』是指般若智慧的隨緣應用。自性智慧是一種生命力量,因為遇緣不同而顯現不同,佛教經典語言稱這種顯現為『方便』。世尊在般若經中有言,方便即是般若波羅蜜。說到底,一切智慧應用即智慧本身,並不是在智慧之外還有一個智慧的應用。

這是關於普賢菩薩生起演說世尊的師子頻申三昧,有些內容下一次繼續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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